抵达侯府前,裴迟听报信小厮说了府中发生的事。
借着一支簪子,沈云棠对沈芙步步紧逼。
害她呕血病重。
沈芙心善,不顾病体前来缓和关系。
沈云棠却打砸逐人,意欲逼死她。
这一世的她简直心狠手辣,工于心计!
而一切缘由,不过是为了阻止沈芙嫁他。
他已经将话说得无比清楚,她却始终冥顽不灵!
“殿下如此毁辱臣女声誉,是要逼死臣女?”
沈云棠不答反问。
她冷岑岑的眸子里滑过几抹讥诮。
从沈芙扑跪在脚边起,她便一言不发地看着。
就是想看看沈芙还有多少手段。
果然不出所料,换汤不换药。
见她不认,裴迟冷笑:
“你当真是嘴硬!”
随着他袖袍一甩,一个银白色的物件落在了沈云棠脚边。
沈云棠垂眸。
是一只银白色荷包。
荷包左下角,金丝线绣着的,是裴迟二字。
明晃晃的,很扎眼。
沈云棠蹙眉,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这只荷包的记忆。
倏地想起,这是她昨日翻出来想要烧毁的。
约莫是昨夜混乱中,不知怎么被裴迟捡到了。
沈芙一眼便瞥见了荷包上的绣字,朝春芍使了个眼色。
春芍会意,立即开口:
“那荷包线脚平整细密,府中仅有大小姐有如此绣工。”
春芍话音落下,沈芙佯装不可置信地看向荷包。
接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,似是受了天大刺激:
“殿下,阿芙愿意成全姐姐,不嫁了……”
她哭倒在裴迟胸前,泪水浸湿他雪白前襟。
感受到胸前湿热一片,裴迟心口一揪。
看向沈云棠的眼神不免凌厉几分:
“阿芙在侯府这些年,谨小慎微,不争不抢,你为何偏要对她步步紧逼!”
“抢她名下铺子,占她院子,诬陷驱逐她乳母还不够,如今竟还要毁她的姻缘!”
“她是侯府养女没错,但阖该就要被你如此欺负?”
“高门嫡女的气度,在你身上当真是一分都看不到!”
质问斥责声连连。
沈云棠仿若没听到一般,不疾不徐俯身去捡脚边荷包。
上面沾染了盆栽中散落的泥土。
指尖轻轻揉搓两下,银白缎面上留下两团擦不掉的棕褐色泥渍。
刚好盖住裴迟二字。
真可惜。
她暗叹。
好端端的一个人,年纪轻轻便瞎了。
再抬头,她眸光平静:
“臣女有一疑惑想向殿下求教。”
“敢问殿下府衙断案,通常先要做什么?”
不知她什么意思,裴迟下意识开口回答:
“自然是收集证据。”
沈云棠眸色犀利几分:
“那殿下刚刚斥责臣女的罪状,可有证据?”
裴迟一怔。
刚刚指责沈云棠的那些话,都是听报信小厮说的。
见他半晌没应,沈云棠继续开口:
“十里长街的铺子是我母亲私产,之前由父亲代管,现今转至我名下,是父亲点头,何来抢一说?”
“清风苑是我母亲生前住所,我的院子被烧毁,是父亲允我搬来此处,何来占一说?”
“妹妹乳母毁了父亲贵重之物,也是父亲下令惩处,何来是我诬陷一说?”
院中陷入一阵沉寂。
一时间,只剩风吹动树枝响起的沙沙声。
“殿下,一切都是阿芙的错!”
担心裴迟察觉的什么,沈芙开口道。
“姐姐贵为侯府嫡女,侯府所有都是姐姐的,姐姐从未抢占过阿芙什么,阿芙本就是一无所有,唯有殿下一人……”
她苍白脸颊悬着莹莹泪珠,期期艾艾道。
一番话成功转移了裴迟的注意力。
他冷脸朝沈云棠怒斥:
“巧言善辩,颠倒黑白!”
“若说证据,你手中的荷包,便是最好的证据!”
他话音才落,就听“嘶拉”一声。
花盆碎片自荷包中间穿过,精巧的荷包瞬间变成了两片破布。
“这荷包是臣女为练习绣工所绣,因那时殿下刚好救了臣女,便无意间绣上了殿下的名讳。”
“如今殿下要娶妹妹为妃,断然不能再留着这荷包落人口舌。”
“若因此惹得殿下误会,臣女道歉。”
沈云棠说得坦坦荡荡,裴迟心口却是一滞。
看着沾着泥点,迎风惨淡晃动的两块布条。
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了胸口。
她竟毫不犹豫地毁了绣着他名字的荷包!
指尖收紧,他冷声开口:
“谁知这番说辞是不是你为给自己开脱扯的谎。”
沈云棠随手将毁掉的荷包扔在脚边:
“殿下还想要我如何证明?”
裴迟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娇软,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:
“清风苑亮堂宽敞,适合休养,且阿芙喜欢。”
“你将清风苑还与她,我便信你。”
沈云棠捻在荷包上的脚又重了几分。
上一世她对裴迟讲过许多与母亲在清风苑生活的过往。
裴迟知道,清风苑于她而言是思念母亲的寄托。
有着重要的意义。
现在因为沈芙一句喜欢就要帮她夺了去。
她当然不会让。
“殿下不信便不信罢。”
沈云棠冷声说道,转身欲回房间。
却见裴迟长袖一挥。
十几个手持长剑,身穿护甲的侍卫便涌进了院子。
原本宽敞的院子霎时间变得满满当当。
裴迟叹息一声:
“既然好生与你商量你不应,那便只能让他人帮忙了。”
他开口朝侍卫吩咐:
“替沈大姑娘搬院子时仔细些,别弄坏了东西。”
十几个侍卫行礼应是,说完便要朝主屋里去。
沈云棠疾步挡在了主屋门前:
“殿下当真要帮妹妹抢了这院子?”
面对她的质问,裴迟毫不退让:
“阿芙受苦多年,这院子阖该是她的。”
他话音落下,最近的两个侍卫抬手便要钳制沈云棠。
沈云棠后退一步,抬手挥出两巴掌:
“官家小姐岂是你们能碰的!”
即使裴迟是皇子,他的侍卫也无权随意冒犯后宅女眷。
被打的两名侍从下意识拔剑,手落上剑柄时,对上沈云棠凌厉的眼神,竟有一时的犹豫。
裴迟也有一瞬惊愕。
从未见过沈云棠这般模样。
但他很快反应过来,面色沉静开口:
“听闻侯府后宅进了贼人,我这才带人前来捉贼,希望沈大姑娘配合。”
带着几分暖意的春风拂过,吹不散沈云棠周身寒意。
她森然视线扫过院子里的一众人。
看来今日这院子,裴迟要帮沈芙抢定了。
她倒想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。
微微侧头,她朝里屋开口:
“丹桂,带着东西出来。”